这机床的事情事关重大，如果干好了，那可不单单是卢德刚一个人获益，他也能跟着受益。

此时祁副厂长的办公室里面，几乎每个部门的领头人都在那里。

“祁副厂长，您说让一个外行人在咱们工厂发号施令，这不闹着玩吗？”

“是啊祁副厂长，您赶紧将向厂长喊出来，好好说说那个卢书记，什么考勤制度，这不简直就是开玩笑嘛？”

“对啊，这考勤制度要是实行了，让我们采购科怎么工作！？”

“难道我们的采购员，采购中途，还要赶回来点名嘛！？”

王建民一脸无语，“大家为了完成采购任务，都是大老远跑去周边的乡下采购，光是来回的时间，就快到下班点名的时间了”

面对众说纷纭，祁副厂长赶紧朝着大家摆了摆手，“大家的意向，我都知道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卢书记他并不在乎咱们钢铁厂的业绩，他只在乎他自己的成绩，而且他又是上面派下来的，我也十分为难啊”

说着，祁副厂长将刚刚大家离开后，卢德刚跟他说的关于机床的事情告诉了大家。

“这不胡闹吗？这是要牺牲我们大家所有人的利益，去证明他一个人成绩！？”

“就是，况且咱们这手续费也不是白收的，这些年咱们下放到各个地方去修理机床的人员，全国各地的跑，给大家修理机床，而且咱们厂还要负责港口那边的对接，这钱难道咱们是白赚的？！”

“就是，为了对接机床，咱们厂运输科，通信科，后勤部，无论哪个部门，可都是付出了心血的，他说抢了就抢了？”

没办法，如今钢铁厂的福利和待遇之所以变得这么好，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新式机床的手续费，其次就是钢铁厂的收益上来了。

但这些收益，大部分都是交上去的，只有小部分留下了给工人发补贴，所以钢铁厂如今真正靠的还是这个手续费的外快。

如果不收取手续费了，不止是他们这些机关的干部这些好福利补贴没有了，工人们的福利补贴也会随之取消。

要知道无论是他们，还是车间的工人们，都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福利补贴，如果一夜之间取消的话，恐怕中间产生的心理落差，会让这些工人心生不满啊

“你们说的这些我都知道。”祁副厂长对着大家摆了摆手，“但现在摆在咱们钢铁厂最重要的问题是，来了一个跟咱们工厂不是一条心的书记。”

“咱们如果想要让钢铁厂以后很能长远发展的话，就务必要让卢书记知道，他现在做的都是错的。”

祁副厂长的话说得十分委婉，但在场的都是人精，不费吹灰之力就想明白了。

是啊，如果现在不按照这个卢书记的话去做，那么这个卢书记肯定之后就会去告状，说他们钢铁厂不服从安排。

但现在他们如果按照这个卢书记的话去做，工厂的产量一下子滑铁卢式下降，那么上面肯定会过问，毕竟如今冶金行业，可是国家最重视的行业。

到时候大家完全可以把错误全部归究到卢书记的身上，毕竟他们只是配合了卢书记的一切错误决策而已。

再说了他们也反抗了，只不过反抗不过而已

这样一来，日后卢书记肯定会受到批评，就算不调离钢铁厂，那么以后也是无法对钢铁厂的大小事务指手画脚了

“大家放心，艰难也就艰难了这一个月，现在咱们失去的，日后也一定会补上的。”祁副厂长给大家打了一剂定心丸。

这也是下策中的下策了，但是没有办法，谁也不想背负这个不服从的罪名，就连祁副厂长自己也是不愿意的。

况且如今的钢铁厂，是绝对经得起折腾的，如果不折腾这一遭，任由卢书记这个外行在厂里面指手画脚的话，那么钢铁厂后面的境况才会真的伤及根本。

大家伙儿都得到了祁副厂长的保证之后，都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按照祁副厂长的话来说，他们这段时间，只要好好贯彻卢书记给出来的各种制度，然后静静等着卢书记遭殃就可以了。

祁副厂长在大家都离开之后，还特意去了一趟段启东的办公室，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段启东听。

“这事儿我觉得可以暂时瞒着向厂长，咱们一鼓作气，拿下这个卢书记！”祁副厂长对着段启东挥了挥手，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这也不怪祁副厂长想要将卢书记给赶走，如今卢书记惦记的可是他和段启东努力了这么久的成果。

新式机床虽然是段启东带来的，但是祁副厂长在冶金系统里推广这个新式机床，也是付出了很多心血的，

如今来了一个卢书记，仗着自己是直系领导的身份，就想要抢走他和段启东的劳动成果。

他能不把卢书记视为眼中钉，想方设法铲除他么？

段启东对于祁副厂长的这个做法倒是没有什么异议，他也觉得这个卢书记的吃相未免太难看了。

虽然是分到了钢铁厂，但他的眼光却从来不在钢铁厂里面，而是想要借着钢铁厂的势往头上爬。

这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最终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段启东也是十分费解，像卢德刚这样武断的人是怎么坐到如今这个位置上的？

其实也不怪段启东这么怀疑，卢德刚本来就是靠着背景上位的，一路上都是顺风顺水的，每个人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久而久之，不免让他有些骄傲自大了起来。

也正是因为他的背景足够，所以才能再分到钢铁厂这样的龙头大厂来做成绩，只等着出了成绩就能继续往上一步了。

段启东和祁副厂长达成了共识，所以当老向问起来新来的这个书记的时候，两个人都统一了口供，说新来的书记挺好的，不仅为人谦卑，还特别擅长听取下面人的建议。

这也让老向放了心，所以也就没打算出面，去敲打这个书记了。

毕竟人家都这么谦虚了，还有什么敲打的必要

下午的时候，王秘书就到了段启东的办公室，对段启东说他按照卢书记的吩咐，接手机关的事情。

段启东直接甩给王秘书一个电话号码，正是约瑟的电话号码，对王秘书说，“这就是负责跟我对接的总负责人，以后有什么事你跟他谈吧”

然后十分“客气”地将王秘书请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段启东自然是事先跟约瑟通过气的，约瑟靠着段启东如今已经在富人区住上了大别墅，所以自然是跟段启东站在一边的。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人从段启东手里将机床的订单给抢过去的原因。

毕竟段启东给他带来的好处是实打实的，自己已经享受过了的，而且段启东给他的每个投资建议都特别好，让他每次都是赚得盆满钵满，约瑟说什么也不会放弃段启东这个好朋友的。

下午下班的时候，段启东到了工厂大门口的时候，真是瞠目结舌。

王秘书这会儿正带领着保卫科的保卫们，在门口挨个检查各个几个干部的公文包和饭盒，为了防止大家将公家的东西给顺走。

在这个时候，其实拿公家的东西已经成了各大工厂一些不成文的潜规则，工厂大多对于这样的事情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只有工人们跟工厂一条心，产量才能提上来。

而大家拿的也是一些不值钱的边角料，比如在纺织厂工作的工人，会将一些碎布拿回家，缝补衣物或者是制作一些小东西。

钢铁厂工作的工人，也会将车间一些碎料或是边角料顺回家，然后请厂里面的焊工，给自己家里焊一个簸箕，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

苏慧珍以前在松林坡工厂工作的时候，就曾经一点一点顺厂里面边角料，最后给家里面的床焊上了加固的栏杆

至于在食堂工作的厨子，则会顺一些剩饭剩菜带走

而机关干部的话，基本上就只会拿一些办公室里面的纸张，回去给自家的孩子做草稿纸用

如今已经有好几个干事被保卫科的人在工外包里面搜出了工厂的笔记本或是散装的纸张

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值钱，大家拿回去给孩子做草稿纸也大多是图个方便而已，厂里面就有现成的，没必要再回去买。

可如今，这些包里面被发现有纸张的干事，都被保卫科的人拦在了一边，不准他们离开。

这些人往日里哪儿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啊？

他们大小都是钢铁厂里的干事，平日里都是十分受人尊重的。

而且因着钢铁厂如今在江城的地位，大家在外都是受人巴结的对象，如今象是做错了事的学生一般，被老师赶在一个角落里面，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甚至可以用屈辱来形容了。

段启东今儿真是活久见了，他板着脸上前，对王秘书和一旁的龚股长说道，“你们这样做不合适吧”

“这些人都是咱们工厂的干事，代表的是咱们工厂的脸面，为了几张纸这样，合适吗？”

龚股长一脸苦哈哈地看着段启东，又看了看王秘书，无声地告诉段启东，他也不想这样

而王秘书则是面带微笑地对段启东说，“段科长，话不能这么说，如今咱们是一个讲究纪律的社会，这样偷拿公家东西的行为，是十分令人不耻的，等同于偷盗。”

“况且小时偷针，大时偷金，这个时候只是拿几张纸，咱们不稍加制止的话，以后拿的可就是咱们工厂的公款了，那可都是咱们国家人民的血汗钱！”

一旁被赶在角落里面的干事们，听到王秘书的话，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这些纸本来就是我们办公桌上面的，我们拿回去给小孩子用用，怎么了！？”

王秘书依旧是一脸微笑，“放在你们办公桌上的，依旧是公家的东西，你们在厂里面的是有权使用，但无权将它们带出去。”

“试问，财务部桌上有工厂工人的工资，难道那钱也是他们的吗？他们也可以随便拿走吗？”

段启东听了王秘书这一通大道理，简直就是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