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对。”

千叶和树有些烦躁地将写上一部分的企划书揉成一团，精准地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这张白纸已经不是第一个受害者，垃圾桶里已经堆积了十几团被废弃的纸团，象一朵朵凋谢的白花。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个动作今天他已经重复了无数次。原本打理整齐的发型现在乱成一团，几缕发丝不听话地垂在额前，更添几分颓废。

“还是不行吗？”千叶和树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淅。

他已经苦思冥想了一整天，试图构思出新的企划方案，但每次刚写几行就被自己否决。第一版企划书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和创意，此刻的他就象被榨干的海绵，再也挤不出任何水分。

不是这份企划足够完美，而是这已经是他能力范围内能想到的最佳方案了。

“如果想不出来的话，不要强迫自己，适当的放松一下也许能够带给你灵感。”正要下班的木村路过千叶和树的工位旁时，轻声建议道，他的声音温和，带着长辈式的关怀。

千叶和树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但木村并没有停留等待回应，说完便继续向门口走去，背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

“休息一下吗？”千叶和树苦笑着自语。

时间如此紧迫，哪里能够休息？但木村的话不无道理，继续硬撑下去恐怕也只是浪费时间。

他轻轻摇头，看向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向晚上9点，他呆滞地注视着秒针一格一格地移动，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那就休息一下好了，去吃个饭吧。”他喃喃自语着慢慢起身。

做好决定后，他径直离开办公区。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他按下电梯按钮，等待着。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缓缓打开。千叶和树抬起头，意外地发现良田理奈正站在里面。她一如既往地冷着一张脸，但眉眼间透露出的疲惫神情，让她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了几分。

“理奈桑。”千叶和树打了个招呼，走进电梯里。

“这么晚才下班吗？”良田理奈按下关门按钮，语气平淡。

“是的，有些工作要处理。”千叶和树点点头。

“看起来千叶君已经适应了在索尼的工作。”良田理奈淡淡地说，目光直视前方。

“是的，因为前辈们都很照顾我，所以我才能这么快适应。”千叶和树谨慎地回答。

良田理奈瞥了他一眼，轻轻点头，没再说什么。电梯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运行时的微弱嗡鸣声。

“刚刚看你脸色不太好，遇到了什么事情吗？”良田理奈突然问道，目光依然没有转向他。

千叶和树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状态这么明显。他尤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最近有些累吧，我会尽快调整过来的，不会影响工作的。”

良田理奈能感觉到千叶和树的困扰不仅仅是因为疲劳，但对方不愿多说，她也不会强求：“这样啊，那这两天还是好好休息一下比较好，另外在工作上，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跟我说。”

话音落下，电梯门缓缓打开。不等千叶和树回应，她就已经迈步而出。

看着良田理奈离去的背影，千叶和树尤豫了两秒，最终还是快步跟了上去：“理奈桑，等等。”

良田理奈停住脚步，回头望向他，眼神中带着询问。

“理奈桑，我工作上……确实遇到了一些问题。”千叶和树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千叶君应该还没吃晚饭吧？”看到千叶和树点头后，她才继续道：“刚好我也没吃，那我们去饭馆边吃边聊吧。”

“好的。”千叶和树没有拒绝的理由。

两人来到一家传统的鳗鱼饭店，店面虽然不大，但却很有特色。

木质桌椅被擦拭得发亮，墙上挂着几幅浮世绘风格的画作，角落里摆放着一个插着当季花卉的瓷瓶，烤鳗鱼的炉灶就在餐厅一角，老师傅专注地翻动着烤架上的鳗鱼，偶尔溅起的油花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店内很是清净，只有零星几个客人，暖黄的灯光洒在木质桌椅上，营造出温馨的氛围。

良田理奈拉开帘子，很自然地说道：“一份特品鳗鱼饭。”

从她的熟练程度来看，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千叶君，你要吃什么？”良田理奈问道。

“那我也要一份特品鳗鱼饭好了。”千叶和树没有多做尤豫。

“抱歉，特品鳗鱼饭只有一份了。”满头银发的老奶奶歉然道：“因为理奈酱是熟客，所以会给她预留一份，没想到今天理奈酱会带其他客人来。”

“没关系的，我要普通的就好了。”千叶和树连忙说道。

点完餐后，两人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店里飘着淡淡的烤鳗鱼香气，让人食指大动。

“千叶君，说说吧，遇到了什么难题？”良田理奈开门见山地问道，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做出倾听的姿态。

“是这样的，前段时间尾田桑……”千叶和树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包括企划被否决却得不到具体反馈的困境。

“原来是这样，看来千叶君很受尾田桑看重，这么快就能接到这么重要的工作。”良田理奈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意外的赞赏。

“但很显然，我搞砸了。”千叶和树盯着桌上褐色的茶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尾田桑不满意，但是没有指出哪里有问题吗？”良田理奈若有所思，过了几秒后才再次开口：“千叶君，那本企划书有带在身上吗？如果有的话，方便给我看一下吗？”

“有的，您稍等。”千叶和树从公文包里取出企划书，双手递交给良田理奈。

她接过后低头翻阅起来，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目十行，在每一页停留的时间不超过十秒，这个样子看起来有些敷衍，但千叶和树相信这只是她的个人习惯，以她的忙碌程度，不可能专门浪费时间来逗自己这个新人玩。

大约两三分钟后，良田理奈抬起了头，简单地评价道：“以翻唱来实现走红的目标吗？很新颖也很大胆的策略。”虽然不直接负责艺人制作，但她对艺能圈了如指掌，这是她工作的基本素养。

“是很大胆，但我觉得是可行的。”千叶和树点点头，随后急切地问道：“理奈桑，您觉得我这份企划书里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吗？”

“没有，这份企划书很完善。”良田理奈直率地说：“事实上我看完后有些意外，这根本不象两个月前刚入行的新人能够写出来的，就算是那些老资历，也不一定能够写得如此周全。”

千叶和树的眼神又黯淡下去。

虽然良田理奈的夸奖让人欣慰，但他此行的目的是找到问题所在，而不是听赞美之词。

良田理奈察觉到了他的失望，轻声补充道：“其实要说改进的话，有一个地方我觉得可以完善。”

“是什么？”千叶和树象是溺水者抓到救命稻草般，黯淡的眼神中闪现出一丝希望的光芒。

“用翻唱的方式来走红，这是从未有人尝试的道路，想要达到这个目的，仅凭一首歌是做不到的吧？”良田理奈分析道：“也许千叶君可以考虑把后续的企划也写进去，这样才是一份完整的企划书。”

说完，她拿起茶杯喝了口水，给千叶和树消化的时间。

“原来是这样。”千叶和树恍然大悟，良田理奈的话让他有了明确的改进方向，一股新的动力在他心中燃起，之前的迷茫和挫败感一扫而空。

“好了，吃饭吧。”良田理奈淡淡地说道，恰好老奶奶将两份热腾腾的鳗鱼饭送了上来。

烤鳗鱼的香气弥漫在小小的餐馆里，令人食指大动，千叶和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暂时按捺住想要立刻回去修改企划书的冲动，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

他拿起筷子，对着良田理奈微微鞠躬：“那我开动了。”

鳗鱼烤得恰到好处，外皮微焦，内里嫩滑，酱汁的甜咸比例完美，千叶和树尝了一口，忍不住赞叹：“真美味。”

良田理奈微微点头：“这家店开了三十多年，老师傅的手艺一直很稳定。”她优雅地夹起一块鳗鱼，继续说道：“所以千叶君不必太过焦虑，一个好的企划就象烤鳗鱼，需要火候和时间。”

千叶和树若有所悟地点头，口中的美食似乎也给了他新的灵感，他暂时放下工作的烦恼，专注地享用这顿意外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