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田大作的怒火本就在千叶和树的预料之中，对于他能猜出是自己主导了这篇报道，千叶和树也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深田宽太没有理由放弃石川瞳这个更具话题性的偶象不去攻击，反而将矛头对准自己这个毫无名气的制作新人。

“这个报道是你让深田宽太写的吧？”尾田的声音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缓缓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在千叶身上投下一道压迫感十足的阴影。

千叶和树平静地迎上那道锐利的目光，眼神中没有丝毫惧怕或胆怯。

“是的，这就是我的解决方案。”千叶的声音依然平稳，但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让舆论的炮火集中在我身上，而非石川桑，这样她既能获得足够的曝光度，又不必承受直接的攻击。”

“你居然还敢承认？”尾田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钢笔都跳了一下，他绕过办公桌，快步走到千叶面前，两人之间仅剩半步之遥：“你知道这样的攻击会对你的职业生涯造成什么影响吗？”

千叶能闻到尾田身上浓郁的烟草味。他微微抬起下巴，保持目光平视：“我很清楚。我的口碑会受到影响，但这对我来说并不是致命的，用这点代价换取石川桑新单曲的成功，难道不值得吗？”

尾田象是被这句话刺痛般，突然转身走向窗边，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又猛地转过身来：“值得？暂且不提你以后招募艺人时，对方会不会因此望而却步，单说在如此巨大的舆论压力下，北村完全可能为了平息众怒而将你辞退！这个后果你考虑过吗？”

尾田大作并非危言耸听，如果民众的抗议声浪足够大，北村雄二确实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千叶和树的背景还没强到让北村雄二不惜一切代价保下他的地步。

北村雄二或许不会保他，但有人可以。

“尾田桑，您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千叶轻声说道，同时稍稍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肩膀。

尾田几乎要被他的自信气，他大步走回办公桌后，重重坐进皮质转椅，椅子发出一声低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顶着这么大的压力保你？就凭你那尚未兑现的天赋？还是你觉得送我一杯咖啡就值得我这么做？”

千叶没有立即回答，他注意到尾田桌上的茶杯已经空了，便自然地拿起茶壶，为尾田斟了一杯新茶，这个动作让尾田愣了一下。

“当然不是，被索尼开除确实是这件事最大的风险，但除此之外，这个策略对我们只有好处。“千叶将茶杯轻轻推向尾田，动作从容不迫。

尾田没有去碰那杯茶，但紧绷的下颌线条略微放松了些。

“舆论的猛烈攻击让石川桑的宣传寸步难行，如果不采取行动，她的新单曲绝对是会失败的，而且偶象生涯恐怕就要到此为止了。”千叶继续说道，同时用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画着一个看不见的圆圈。

“舆论来得太快太凶猛，我们根本没有时间从容布置。”千叶苦笑一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要想扭转局面，只能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

尾田终于端起茶杯，但没有喝，只是用指尖摩挲着杯沿。

“这件事确实会让我的口碑受损，但等我独立带艺人还不知道是多久之后的事。”千叶看到尾田这个细微的动作，知道他在认真思考自己的话：“到那时，还有多少人会记得这件事？而且，就算记得，说不定反而会觉得我是个有担当的制作人，不会让艺人独自承担压力。“

尾田缓缓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他靠在椅背上，双眼依旧锐利。

“所以你就以身犯险？你就这么确信我会保你？“尾田的声音依然冰冷，但其中的火药味已经淡去不少。

“是的，我相信您不会让我离开索尼。“千叶笃定地点头，同时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

“为什么？“

千叶思索片刻，目光落在尾田桌上那张泛黄的旧照片上，那是年轻时的尾田大作与某个知名歌手的合影，上面的他还很意气风发，眼里也全是冲劲。

“大概是因为年终会上您一饮而尽的那杯酒，还有阳台上的那番交谈吧。”

“就凭这些？”他罕见地露出诧异的神情，身体微微前倾，拿起那杯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是的。”千叶和树轻轻点头。

尾田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从抽屉里取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他没有立即点燃，只是若有所思地把玩着那支烟。

“曾经有人评价我的企划风格太过激进，“尾田终于点燃了香烟，深深吸了一口：“但和你相比，我都算得上保守了。“

“谢谢夸奖。“千叶微微一笑，他看到尾田说这话时嘴角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上扬。

尾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手将火柴盒扔在桌上。

“我没在夸你。”他烦躁地挥了挥手，象是要驱散空气中的烟雾：“行了，出去吧，看到你就烦。”

“那不打扰您了。”千叶起身躬敬地鞠躬，转身时馀光瞥见尾田正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

他曾评价尾田大作是个讲道理的人，同时也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千叶和树的策略不算高明，其他人也能想到类似的解决方案，但他们未必有押上自己职业生涯的魄力。

这种行事风格其实很对尾田大作的胃口，他刚才的愤怒姿态多半是装出来的，主要是想试探千叶和树的真实想法。

最终的结果让他感到惊喜，千叶和树的决定并非一时冲动，也不是走投无路的下策，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权衡利弊后做出的选择，在困境中依然能保持冷静思考，这正是他欣赏的品质。

当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尾田将才吸了几口的香烟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他拿起那本被揉皱的杂志，仔细地抚平封面，然后才扔进垃圾桶。

“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喃喃自语，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钢笔，轻轻把玩着：“不过还得给这小子擦擦屁股，总不能真让他的口碑一落千丈。”

尽管外界舆论沸沸扬扬，但对尾田大作来说，要化解这场危机并不算太难，毕竟抵制翻唱不过是近些年才兴起的风气，说是艺能圈的红线还言之过早。

尾田放下了手中的钢笔，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轻轻解开西装扣子，双手插在口袋里，站了良久。

“不过还得再等等，要让瞳酱的收益最大化才行，不能让那小子的豪赌就这样轻易收场，而且也得让那家伙吃点苦头，太过骄傲可不是好事。”

他回到办公桌前，从抽屉深处取出一沓精致的信纸，在落笔前，他先用指尖轻轻抚过纸面，仿佛在触摸某个久远的记忆，笔尖落在纸上时，他的动作缓慢而郑重，每一个字都写得格外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