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徽州一处临溪的老宅里遇见程老的。
那是个梅雨初歇的清晨,我循着若有若无的松烟香,拐进一条湿漉漉的小巷。白墙黛瓦的院落,门楣上\"程氏墨庄\"的匾额被雨水洗得发亮。推开虚掩的桐木门,院里一位清瘦老者正在石臼旁捣着什么,木杵声与檐角滴水声竟合成某种韵律。
他递来一方石砚,里面盛着黝黑的粉末。我刚凑近,就嗅到一股奇特的香气,像是千年的松涛混着新雨的清冽。
就这样,我开始了在程老墨庄的学艺。他教我分辨烟料的品级:
入模定型时更为玄妙。程老会在墨坯中嵌入各种药材:朱砂、麝香、冰片最奇特的是他特制的\"药墨\",能治小儿惊风。
立秋那日,程老带我去了趟深山。我们在悬崖边找到棵枯死的古松,树心已成琥珀色。刮取松脂,说这是制作\"龙涎墨\"的关键。
果然,在极静的环境下,那些墨锭竟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像是远山的松涛。
现在我的书案上珍藏着程老赠的几样墨宝:
上周朋友心神不宁,我送了他些程老的安神墨。三日后他惊喜地说,竟能一觉到天明。我告诉他,这就是古墨的神奇——在黝黑粉末中凝结着天地灵气。
临别时,程老送我一块未定型的墨坯,形如卧虎。
如今每当我磨墨,总会想起程老在晨曦中专注捣料的模样。也许,这就是墨道最深的奥秘——在一锭松烟里沉淀千年光阴,在一池墨液中映照万象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