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水流仿佛无数只手掌,推搡、裹挟着一行人从幽深的墓道中猛地冲了出来。
扑通!
一具青铜棺率先浮出水面。
紧接着,众人纷纷破水而出,剧烈地呛咳着,大口呼吸着带着水腥味的空气。
“咳咳咳!”
放眼望去,眼前却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广阔水域。
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四野,唯有头顶一轮惨白的冷月,吝啬地洒下微光,在水面上铺开一片片冰冷、破碎、不断跳跃的银鳞。
“这是……什么地方?”
有人喘息着问,声音在空旷的水面上显得格外渺小。
叶琉璃反应最快,她抹去脸上的冰水,迅速从防水袋中取出单兵作战终端。
幽蓝的屏幕光芒映亮了她苍白却坚毅的脸庞。
手指快速滑动,地图定位快速刷新。
“定位到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槟榔江水库,我们现在的位置在龙潭和鸭子头之间的水域中心,距离赶尸教和巫蛊门的山门不足五里地!”
“赶尸教?”
李玄的心头猛地一凛。
冰冷刺骨的水流似乎瞬间冻结了他的思绪。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
难道古滇王是赶尸教下葬的?
会不会是赶尸教将他炼成了这惊天动地的僵尸王?
但下一刻,他又用力摇头,将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开。
龙焱绝密文档中的信息清淅无比,赶尸教传承不过千馀年,与两千年前的古滇国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
倒是巫蛊门三个字,勾起了他的回忆。
殷漓,佘长老……
杨家庄园那晚的情景尤如昨日重现,历历在目。
或许,去他们的老巢探查一番,应该能找到一些线索?
这个念头也是一闪而过。
“以后有的是机会。”
李玄迅速压下杂念,当务之急是离开这片阴冷的水域。
他立刻打开自己的单兵终端,调阅地图和路径。
屏幕上的红点与矿场坐标的距离让他瞳孔微缩。
“二十公里?我们在墓底绝没有走这么远的路,为何会出现在二十公里以外?”
惊疑尚未出口,便被叶琉璃冷静的声音打断。
“先别管其他原因,我们立刻联系高将军,请求空中支持!另外,咱们先游上岸,再说。”
她的指令清淅果断。
“好!”
叶琉璃立即发出最高级别的紧急求救信号。
冰冷的库水仿佛变得更加沉重,众人奋力划水,朝着岸边那片模糊的黑暗轮廓游去。
不多时,夜空中传来螺旋桨撕裂空气的轰鸣。
一道强光刺破黑暗,如同救赎的天眼,锁定水面上的目标。
悬停的直升机垂下绳梯,众人依次攀援而上。
当舱门关闭,机舱内响起引擎的咆哮时,下方那片吞噬了古滇王秘密的幽深水域,迅速在视野中缩小、远去,最终融入无边的夜色。
……
与此同时。
赶尸教,藏尸岭。
宁静的夜晚被突如其来的轰鸣撕裂。
仿佛地龙翻身,整个山门都在剧烈摇晃。
供奉着历代祖师牌位的祠堂烛火乱跳,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变,发生在最深处的停尸房。
哐当!哐当!哐当!
数十口沉重、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黑木棺材,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疯狂摇晃、撞击。
棺盖在剧烈的颠簸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更为恐怖的是,棺材内部,此起彼伏地响起令人头皮炸裂的哀嚎、嘶吼和指甲疯狂抓挠棺木的刺耳刮擦声。
浓得化不开的尸气如同墨汁般从棺材缝隙中汹涌溢出,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冰冷、腐朽、带着浓烈的死亡气息。
“不好!”
刚刚带领弟子睡下的邋塌老道猛地挣开双眼,浑浊的老眼中精光爆射。
他抄起手边一盏昏黄的煤油灯,身形如风,直扑停尸房。
隔壁厢房,一瘦一胖的两名徒弟也衣衫不整地冲了出来,脸上尽是惊惶。
“师父,又发生什么事了?”
瘦徒弟声音发颤。
“尸气冲天,群僵暴动,定有惊天变故!”
茅明德面色铁青,皱纹深如刀刻,他一把推开沉重的停尸房铁门。
眼前景象如同地狱绘卷。
原本摆放整齐的黑木棺材东倒西歪,碎裂的木板散落一地。
数十头身着不同朝代服饰的僵尸,已然破棺而出。
它们双目赤红如血,獠牙森白外露,干枯发黑的手臂笔直前伸,僵硬的身体带着诡异的敏捷,正不顾一切地朝着门口冲来。
浓烈的尸臭几乎令人窒息。
“孽障,安敢作乱?”
茅明德须发皆张,厉喝一声,声若洪钟。
他枯瘦的手掌快如闪电,探入怀中,一叠暗黄色的符录瞬间出现在指间。
只见他手腕翻飞,口中念念有词,符录如同长了眼睛的飞镖。
“嗖嗖嗖!”
精准无比地射向每一头暴走的僵尸额头!
噗!噗!噗!
符纸粘贴眉心的刹那,那些凶悍狂躁的僵尸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在原地,动作瞬间凝固,眼中的红光黯淡下去,只剩下喉咙里不甘的、低沉的嗬嗬声。
“大瘦,小胖,快把棺材扶正,把他们请回去。”
茅明德声音急促,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是!师父!”
两个徒弟强忍恐惧,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残局。
他们动作熟练却带着明显的颤斗,合力将沉重的棺材扶起,再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僵硬冰冷、散发恶臭的僵尸抬回棺内。
接着,又迅速在棺材周围撒上厚厚一层糯米和黄豆,形成一道简易的防护。
茅明德不敢怠慢,飞速取来墨斗。
他咬破指尖,挤出几滴精血,混入朱砂,再蘸上特制的黑狗血与公鸡血混合物。
墨线绷紧,他眼神专注,手腕沉稳地一弹。
嗡!
一道蕴含至阳罡气的鲜红墨线,清淅地印刻在漆黑的棺木上。
一口又一口,直到所有棺材都被这辟邪镇煞的墨线网住,房间内那令人心悸的嘶吼和尸气才彻底平息下来,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师徒三人粗重的喘息。
“暂时……压住了。”
茅明德抹了把汗,后背的道袍已然湿透。
“都去歇息片刻,等天光大亮,再彻查清这次僵尸暴动的根源!”
他的声音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今晚连续两次僵尸无故暴动,一次比一次更严重,肯定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这绝非偶然。
然而,此刻黎明将至,阴气未散,实在不宜妄动。
他疲惫地扫视了一眼恢复秩序的停尸房,目光掠过那些沉默的棺材,却没有察觉,角落阴影里,悬挂着初代祖师那幅古旧的画象。
画象中,威严道人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眼,此刻竟变得一片空洞,仿佛被无形的手抹去了神采。
更无人知晓,庭院中央那座历经风霜的祖师石象,布满青笞的眼角,悄然滑落了两滴浑浊的、如同石泪般的水痕,无声无息地渗入冰冷的石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