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见多识广的奥杰萝丝只是一脸理所当然
“那位先生来自深海,血脉纯粹,即便是在父神面前也有十足的话语权,操纵雨水对他而言当然不在话下。”
“而且他也十分亲切,不惜屈尊降贵为我们一齐搬运外来者,或许这一切同样是父神的意志,他已经将我们全都视作了族群的一分子。”
“族人之间,理所应当地互帮互助。”
“估计现在伊赫罗亚先生也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带领我们回归,啊,赞美无上深渊……”
奥杰萝丝再也忍不住地在海星旅馆中赞美起了深渊。
与此同时,那些苏醒过来但精神仍旧恍惚的外地人们也齐刷刷地用鱼一般的眼神盯向了赫恩,在赫恩看向他们时,他们也发出了不自然的笑声。
“赞美无上深渊。”
旅馆外耶鲁镇的道路上。
一名身着灰绿色衣袍,拄着头部雕刻鱼头、鱼眼处镶崁绯红宝石长木杖的人费力迈动着步子,每一步都象是鱼尾尖落地行走般艰难的人正向着旅馆方向而来。
他右手持杖,左手则持一张巨大纸张一步步行走在耶鲁镇的道路中央,暴雨冲击之下,此人的兜帽被雨水淋得透彻,纸张却仍旧保持着干燥。
“回归之时已至。”
“正确时刻终临……”
“在纸张上以鲜血证明你对深渊的忠诚,告知我你的愿望,随我回归远洋。”
“我是……父神的使者,密教的祭司,深潜者之将领库伦斯。”
“我来,收网。”
库伦斯一步步在道路上行进,每当见到落单的倒地不起的,或是新生的、通体布满黏液的“人”,他便会上前抓起对方的手用獠牙咬碎其指节,用其鲜血在莎草纸上摁出一个鲜明的红印。
被其啮咬的伤口,会在瞬息间转为一种污浊近乎亵读的墨黑,随即血肉便不可遏止地步入溃烂与腐坏,脓水淌落一地。
然而库伦斯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只是遵循着某种内在的律令前行。
他本应咬破这镇上每一个居民的指节,让众人的鲜血交融于特制的纸张之上,作为通往深海国度的血之凭证。
他本应教导此地所有稚子,将他们对深渊的忠诚锤炼至永恒。
他,即是那命定的引领者——
原本,依照他那幽邃的筹划,万事万物都应沿着这轨迹滑行,直至终末。
然而,当他叩响一户镇民的屋门宣告“正确之时已至”,并声称自己乃父神遣来的救赎者时,那居民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他,连片刻的思索都没有,径直搬起家中的石雕狠狠砸向了他的脑袋。
“砰”地一声巨响。
库伦斯应声倒地。
族群戒律禁止内斗,库伦斯无论如何也无法参透,自己的出现会遭受镇民如此激烈的抗拒。
于是他不死心地叩响了下一家的门扉。
居民打开门。
库伦斯举起纸:“我是父神的眷属,我应他的意志而来带你们回归,现在伸出你们的右手——”
“砰!”
库伦斯再度遭到了殴打。
这一次,那户居民甚至呼朋引伴,召来邻近的亲友邻居,带着最原始的愤怒对他进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围殴。
“这…不可能……”库伦斯从泥泞中挣扎着起身,污浊的雨水沿着他湿透的袍襟滴落,更添几分狼狈,“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是意图背弃父神的荣光!”
他的思绪正疯狂运转,试图理解为何自己身为神使却屡遭此等非人待遇。
下一刻,一只手指猛地指向他的额际,高声大喊。
“就是他!胆敢冒充深潜者高层大祭司,跑到我家来蛊惑我们要咬断我们的手指滴血!”
“他也跑到我家要咬我妻子的手指!”
“冒充!?”库伦斯的声音因极度的困惑而干涩,“我奉父神之意旨而来——”
“你这亵读者还敢狡辩!”
那人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斗。
“耶鲁镇上就连三岁孩童都知道,父神的使者早已降临,那个人即将为我们带来深渊的福音!还告诉我们近期可能会有冒充者传销,为我们讲述罪恶者诈骗套路,提升我们的反诈骗思维。”
“现在看来神使说的果然不假,你这胆敢窃取使徒之名的罪孽,就亲自去向深渊的意志谶悔吧!”
随着这里的动静越来越大,聚拢的镇民也越来越多,库伦斯压抑着自身的愤怒与不解,大脑飞速转动,试图理解镇民们话中的含义:“你们的意思是说,有人冒充我来过,还给你们洗了脑?”
“岂有此理,父神只委派了我一人上岸!那个人才是真正的诈骗犯!”
库伦斯已经尽力按耐住自身想要对周围人群下手的心思,毕竟当初父神的命令是要把人们活生生地带入深海。
血指印的统计数量一定要与今日黑港的活人数量保持一致。
“究竟是谁敢于冒充我!?”
“伊赫罗亚大人,就是他!”
当库伦斯还在为有人冒充自己的事气得发抖时,围拢他的人群中传来了一声控诉,而后人群的一端便如同潮水般向着两侧散开。
在人群的中央,一名穿着灰色外套戴着棕灰围巾,将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的青年站在雨幕中微微颔首,以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打量着他的身影。
在看了片刻后,赫恩转移了搁置在库伦斯身上的目光,默默看向一旁的奥杰萝丝。
而当奥杰萝丝发现自己被注视后,发黄的眼球“咕噜噜”地转动,飞快思索起伊赫罗亚大人这么注视自己的深意。
过往的使者都会以不同的姿态上岸,在他们来到黑港后,也会想方设法地与本地或者外地人取得联系,统计人数。
而这些伊赫罗亚大人都做过了。
这些天他的奔波被奥杰萝丝看在眼中,也被耶鲁镇的所有人看在眼中,甚至有人目睹了他跃入海中捕食的场景,人类根本无法做到在水中只花上半分钟便灭杀如此多的鱼人。
按理来说,深潜者之间本不该同类相残,但人们认为赫恩是地位崇高的人,他的想法就是父神的想法。
那些深潜者千不该万不该跑去海边诱惑外地人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