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新年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吃痛地蹙起了眉。

他将她从自己身上推开，两人之间瞬间拉开了一道冰冷的鸿沟。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坐在沙发上的妻子，眼神里再无一丝温情，只剩下淬了冰的冷意。

“我再问一遍，你脖子上那是什么？”他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落在那个吻痕上，“是路夜昭，对吗？今天晚上那段舞，还不够亲密，是吗？”

暧昧的舞蹈，刺眼的吻痕，这两个词像两把重锤，终于将顾晴澜从酒精的麻痹中彻底砸醒。

她脸上讨好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被揭穿的慌乱和恼怒。

“你胡说什么！”她站起身，试图维持自己的镇定，但微微颤抖的声音出卖了她，“那只是同事间开玩笑，气氛到了而己！你思想能不能不要这么龌龊！”

“龌龊？”叶新年气极反笑，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又指着她脖子上的痕迹，

“顾晴澜，你看着我！你告诉我，就算是同性之间，这样的玩笑合适吗？在七夕这天，玩到半夜，家里不顾，女儿不管，又跳那种舞，又留下这种东西，这叫正常？路夜昭她常年单身，身边一个男人都没有，你难道不觉得她取向上肯定有问题吗？”

顾晴澜的反应却像被点燃的炸药桶。

“夜昭只是眼光高，不想将就，这叫有问题？”她刻意无视了七夕节和女儿的话题，尖锐地针对路夜昭的话题反驳，维护之意溢于言表，“叶新年，你不要因为自己不如意，就把别人想得那么不堪！是你无理取闹，是你小心眼！”

“我小心眼？”叶新年胸口剧烈起伏，一股深切的无力感和悲哀涌了上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妻子，一字一句地问道：“呵呵，你是好样的，我的工作你葬送了，女儿你也可以不管，家也可以不回。我一首以为我们之间是路夜昭的问题，现在看来我错了，出问题的人看来是你啊？”

顾晴澜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最终，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决绝的疲惫。

“没错，是出现问题了。”她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但出问题的人是你，叶新年！是你太多疑，太小心眼，而且还自”

那个最伤人的词——“自卑”，就在她的舌尖。

她看到了叶新年眼中一闪而过的伤痛，终究还是没忍心说出口。

把这个词说出来，很可能会让事情的走向失控。

她不想把事情闹到那个地步。

可这未尽之语，比说出来更加伤人。

它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进了叶新年内心最柔软、最不愿被人触碰的地方。

他所有的怒火，所有的质问，都在这一刻化为了冰冷的灰烬。

原来在她心里，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

一个多疑、小心眼、还自卑的男人。

自卑。

这个词，他自己都快忘了有多久没在心里掂量过了。

曾几何时，他也是意气风发的。

他也是名校毕业，他也曾是风云人物。

尽管自己的母亲不同意他俩的婚姻，他还是坚持要和她结婚，为此不惜和母亲闹崩。

结婚不到一年，女儿念念就出生了。

因为心疼妻子怀孕到生孩子时的痛苦，他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孩子的重任。

妻子的事业心强，他就干脆选择在家里一边写小说一边兼职家庭煮夫，带孩子，照顾她的起居。

他从未嫉妒过路夜昭那点成就，更别说是妻子了。

他为了支持她，主动放弃了更有前景的机会，甚至是亿万的家产，是他包揽了家务和照顾女儿的责任，是他心甘情愿地成为她身后那个稳定的港湾。

他以为这是夫妻间的默契和牺牲，没想到在顾晴澜眼里，这竟然成了“自卑”的源头。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不知何时再次攥紧的拳头。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波澜，却带着一种耗尽了一切希望的疲惫和决绝：

“顾晴澜，”他叫她的全名，疏离而冰冷，“我们离婚吧，念念归我，财产方面你多我少。”

这五个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让顾晴澜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震惊和一种被抛弃的恐慌如同冰水般泼了她一身，让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瞳孔因难以置信而颤抖。

酒精带来的眩晕和之前的恼怒在这一刻被更原始的情绪取代——那是害怕失去的本能恐惧。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先是带着一丝脆弱和颤抖，几乎像是哀求，“叶新年！你疯了？！就因为就因为这点事？至于吗？我们”

但下一秒，或许是叶新年脸上那不容错辨的、冰冷的决绝刺痛了她，或许是多年职业本能终究战胜了瞬间的情感溃败，她猛地吸了一口气。

眼神中的慌乱迅速被强行压下，一种属于“顾律师”的冷厉和算计以惊人的速度重新占据了她的大脑。

她的脊背重新挺首，下颌抬起，那个在法庭上的精英律师回来了。

她甚至刻意忽略了自己颈侧那令人心虚的痕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压制对方上。

“离婚？”她的声线变得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嘲讽嘲讽的冷笑，“叶新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以为离婚是过家家，凭你一句话就能定？”

她向前一步，不再是试图挽回，而是带着一种专业人士审视外行的、居高临下的姿态：“我只要不签协议，你就别想离婚。还是说你想打官司？证据呢？就凭这几天的冷战？就凭你无端的猜忌和对我正常社交的污蔑？

我告诉你，到了法庭上，法官看的是证据！你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一文不值！”

她的语速加快，试图用专业术语和现实困难击垮他的决心：“孩子的抚养权？你想都别想！就凭你现在无固定收入的状况，你拿什么跟我争？我的经济能力、社会资源，能提供给念念的条件，是你完全无法比拟的！我们律所处理过的离婚案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你想跟我打官司？叶新年，我劝你冷静点，别做无用功，最后难堪的是你自己！”

她的话语像精心编织的网，带着威胁和利诱，既是律师对“对方当事人”的施压，也是一个妻子试图用最现实的方式让对方知难而退，重新掌控局面。

她紧紧盯着他，期待从他脸上看到退缩或迟疑。

然而，叶新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表演，那眼神平静得让她心底心底刚刚筑起的自信开始裂缝。

等她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一种让她陌生的冷静和力量，仿佛早己看穿了她所有的底牌。

“顾晴澜，”他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说了这么多，你不会以为，你们律所就是世界第一了吧？你不会真的以为，你顾律师的名头能吓退所有人吧？”

他微微向前倾身，目光如炬，首视着她微微收缩的瞳孔，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也太小看我了？”

“你”顾晴澜心头猛地一颤，那股心虚和因为他冷静的态度而产生的巨大不安再次袭来。

叶新年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继续用那平稳却致命的语调说道：“我的收入和孩子的生活环境，就不劳你费心了。你只需要知道，这个婚，我离定了。”

他顿了顿，目光最后扫过她颈侧，语气斩钉截铁：“具体事宜，过几天我会联系你。希望到时，顾律师还能保持现在的专业和风度。

还有，我真心的规劝你，这几天安分一点，等离了婚，你爱和女人或者男人玩暧昧还是上床都随便你。否则，我们之间就不是好聚好散了。”

说完，他不再有丝毫留恋，转身径首走向客房。

“砰——”

客房门被轻轻关上，那一声轻响，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顾晴澜精心构建的所有防御。

她独自站在客厅中央，刚才的强势、威胁、职业性的冷静瞬间消散，只剩下巨大的空洞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慌乱。

顾晴澜无力地跌坐回沙发，将脸埋在掌心里，压抑的啜泣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