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新年离开时那决绝的背影，像一根尖锐的刺，扎在顾晴澜的心口，密密麻麻地疼。

她的视线缓缓转向身旁的路夜昭，对方白皙的脸颊上那片刺目的红肿，比她心口的刺痛更加具体，更加让她无法忽视。

不能再想了。

顾晴澜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脑中混乱的思绪压下。

当务之急，是带路夜昭去医院。

至于老公那边不管怎么说，打人就是不对的。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冰冷而刺鼻，加剧了空间的沉闷。

医生用棉签蘸着药水，轻轻涂抹在路夜昭的脸上，她却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顾晴澜。

那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平静。

这让顾晴澜有些愧疚。

从医院出来，夜风带着凉意拂过，顾晴澜打了个寒噤，终于下定决心。

“夜昭，我送你回去，然后我想回家一趟。”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我想和他好好谈谈，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路夜昭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谈谈？晴澜，你觉得现在的他，是能好好谈谈的状态吗？”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顾晴澜不愿面对的现实。

“一个男人在盛怒之下动了手，提出了离婚，你现在回去，是想让他把没发泄完的怒火，再对着你烧一遍吗？”

顾晴澜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反驳的声音。

她知道，路夜昭说的是事实。

叶新年此刻就像一个被点燃的火药桶。

“听我的，让他自己冷静一晚上。”路夜昭上前一步，语气放软，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今晚去我那儿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地方，而不是另一个战场。”

“可是”

“没有可是。”路夜昭打断了她，不给她任何退缩的机会。

最终，顾晴澜还是无力地垂下了肩膀，点了点头。

车子调转方向，驶向了路夜昭的公寓。

路夜昭的家，一如她的人，冷静、克制，带着高级的疏离感。

冷色调的装修，极简的家具，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木质香氛。

这里的一切，都与顾晴澜那个充满了烟火气的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砰”的一声，厚重的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

顾晴澜刚换上拖鞋，还没来得及完全站稳，一双有力的手臂就从身后环住了她。

路夜昭的身体贴了上来，带着一丝凉意，却又坚定得让她无法动弹。

顾晴澜浑身一僵，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晴澜，”路夜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让她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你该做一个决断了。

“我”顾晴澜有些颤抖的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用再隐藏自己内心的想法了。”路夜昭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我知道你很矛盾，也很痛苦。但是，有些事，逃避是没用的。”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致命的蛊惑，“至少在我面前，你不用伪装。毕竟，你知道的，我对男人，没什么兴趣。”

路夜昭其实还有话没说完，虽然她厌恶男人，但她感觉其实自己对女人也没什么兴趣，那天她己经实验过了，即使是顾晴澜这种姿色的女性在她面前任她亲吻，她都觉得没什么感觉，所以最后她并没有吻上去。

但她贪恋顾晴澜的家庭，那次家庭日才是让她难以忘怀的。

但要说到最重要的，路夜昭认为，还得是事业的成功，那才是她无法割舍的。

路夜昭的一番话，让顾晴澜的身体有些发软。

她一首以来的猜测、那些模糊不清的情愫、那些午夜梦回时不敢深思的悸动，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答案。

路夜昭是在暗示她妈，还是在向她表白吗？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跳出喉咙。

她想起自己这段时间以来，越来越享受和路夜昭的亲密互动，甚至偷偷上网查询过一些资料。

那些资料告诉她，她或许是双性恋。

这个认知让她惶恐，又让她感到一丝隐秘的兴奋。

她贪恋和路夜昭在一起时那种灵魂共鸣的契合感，也习惯于和叶新年在家中的温馨与热烈。

在她最理想的世界里，这两者应该并行不悖，互不干扰。

一个是她的灵魂伴侣，一个是她的生活伴侣。

这有什么错？

她和路夜昭再亲密，也不过是像关系极好的闺蜜一样，拉拉手，拥抱接吻一下，难道还能真的失身出轨吗？

她是一个女人，对方也是一个女人。

更何况，路夜昭在事业上能给予她巨大的帮助和启发，这是叶新年永远无法给予的。

为什么？

为什么叶新年就是不能理解，非要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非要逼她？

以至于现在，路夜昭也在逼她。

就在顾晴澜天人交战之际，路夜昭冰冷而理智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真的觉得，叶新年那样的男人，配得上你吗？”路夜昭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蔑，“他只会成为你的拖累。晴澜，你有没有想过念念？有这样一个心胸狭隘、毫无建树的父亲，在他的影响下，念念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小肚鸡肠，还是和他一样一辈子没出息？”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顾晴澜最后的防线。

她可以不在乎叶新年是否有钱，可以容忍他写作事业的停滞不前，但她不能容忍任何人对女儿的未来造成负面影响。

路夜昭的话虽然刻薄，却并非全无道理。

叶新年的心眼确实太小了，还有着一种根深蒂固的自卑。

虽然他现在把念念照顾得很好，但长此以往，他的负面情绪和狭隘格局，真的不会影响到孩子吗？

路夜昭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继续添上一把火：“你看看那些成功的女性，有多少是独自抚养出了优秀的孩子。孩子的成长，需要的是一个积极、强大、有远见的榜样，而不是一个自怨自艾的拖油瓶。”

为了念念。

这西个字像一个神圣的借口，瞬间占据了顾晴澜的全部心神。

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念念的将来。

一个荒唐又看似完美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

她并不是真的想和叶新年彻底分开，只是他现在太偏激了，需要一点教训。

离婚的时候，一分钱都不能分给他。

等离了婚，他没有了经济来源。

等他尝尽了现实的苦头，自然会低头，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到时候，自己再大度地提出复婚，他一定会对自己感恩戴德。

至于念念，叶新年想都别想，不可能让他带走！

她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跟着一个失业的男人去吃苦受累。

她又想到了自己那只见过一面的婆婆，貌似看起来很有气质的样子，但毕竟老公名下一点产业都没有，结婚的时候一穷二白，想必婆婆应该也不是什么有钱人。

想到这里，顾晴澜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她下定了决心，顿时软化在路夜昭的怀里，整个人都仿佛轻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