侮辱!比刀剑加身更为深刻的侮辱!
张炬那张因失血而惨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极致的不甘与愤怒交织,让他面容扭曲如同恶鬼。
他可是堂堂范阳张氏的嫡子,是百年士族的继承人!
何时受过这等来自屠户下人的轻贱!
“杀了他!”张炬用未受伤的左手指着张飞,发出野兽般的凄厉嘶吼,
“给我将这头黑猪碎尸万段!杀了他,我张家赏金百两,良田千亩!”
重赏之下,身后十馀名本已心生退意的黑甲卫眼中再次燃起凶光。
他们是张氏耗费无数钱粮豢养的死士,是张家最忠诚的爪牙。
随着一声暴喝,十几人拔出腰间的环首刀,结成一个紧密的攻击阵型,恶狠狠地扑向了站在最前方的张飞!
这十几名黑甲卫训练有素,步伐协同。
他们刀光前后交织,构成一片绵密刀网,倾刻间封死了张飞所有的闪避空间。
为首两名副官更是狡诈,一人攻其上盘,一人滚地扫其下盘,配合得天衣无缝。
面对这默契的军阵合击,张飞脸上反而流露出一道近乎残忍的笑容。
就在刀锋即将及体的刹那,他动了!
他没有出手格挡,更没有后退躲闪,却是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势沉力雄,竟隐约让整片林地都为之一颤!
他将手中的丈八蛇矛横扫而出。
不以矛刃为先,而是以几十斤沉重的矛杆。
用一股最原始,最不讲道理的蛮力,狠狠‘砸’向了那片刀网!
铛!铛!铛!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声爆响!
最前面几名黑甲卫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刀柄上载来,
象是被一头狂奔的野牛迎面撞上,虎口瞬间崩裂,手中环首刀也被硬生生磕飞了出去!
为首两名副官更是惨叫一声,连人带刀被这股巨力扫得倒飞而出,胸骨尽碎,眼看是活不成了!
一力,降十会!
在张飞这等天生神力的万人敌面前,任何精妙的战阵配合都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然而,就在张飞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际,
另有三名隐藏在暗中的黑甲卫已如鬼魅般欺近到他身后,
三柄雪亮钢刀呈品字形,阴狠地刺向他的后心,腰眼与腿弯几处!
必杀之局!
可此时此刻,张飞的脑海中却清淅如电。
就在数个时辰前,陈默在部署此次行动时,曾经很明确地和众人说过:
“张炬此人,看似勇悍,实则外厉内荏。
届时他所倚仗者,唯有身边十馀名死士,可这些人是家奴,不是军队。
其主在,则拼死;其主危,则鸟散。”
所以,俺的目标从来都不该是这些爪牙!
电光火石之间,张飞心中一片雪亮。
他竟是对身后三柄钢刀不管不顾,反而猛地向前跨出了一大步,直逼张炬所在的方向!
“张炬小儿!拿命来!”
一声长哮,蕴含着张飞全部杀意,声若奔雷!
身后那三名即将得手的黑甲卫只觉耳膜剧痛,更被这股悍不畏死的气势所震慑!
他们是张家死士,第一职责是护主!
眼看张飞宁愿以命换命也要直取自家主公,“救主”的本能瞬间压过了杀敌之意!
“保护少主!”三人齐声失措大喊。
他们刺向张飞背心的刀势本能一滞,紧接着不得不伸刀相拦,转而挡向张炬身前!
可战阵厮杀,胜负只在一念之间!
就是这一念的失措,张飞已完成了侧身!
他手中丈八蛇矛如毒蛇出洞,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角度,从三人刀光缝隙中向后捅出!
噗!
矛尖精准地从一名黑甲卫的下颌刺入,自后脑穿出,红白之物四溅!
不等另外两人反应,张飞手腕一抖,重达数十斤的蛇矛竟被他舞得如同活物一般。
“铛”的一声,矛杆末端狠狠砸在左侧一人的太阳穴上。
那人的脑袋如同一个被敲碎的西瓜,瞬间凹陷下去!
紧接着,他借着这股回旋之力,身体猛地一拧,右脚如同一条铁鞭,狠狠踹在了最后一名黑甲死士胸口!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响彻夜空,那名黑甲卫的胸膛整个塌陷了下去!
兔起鹘落之间,三名精锐死士,倾刻毙命!
这如魔神降世般的血腥屠戮,彻底击溃了剩下所有黑甲卫的心理防线!
“跑!”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最后七八名黑甲卫再无半点战心,怪叫一声,转身便向着密林深处仓皇逃窜。
可他们忘了,丛林里还潜伏着其他夺命猎手。
咻!咻!咻!
数道精准的破空之声,几乎在不分先后间响起!
三名跑在最前面的黑甲卫应声而倒,每个人眉心都插着一根深入没羽的黑色箭矢。
随后,外围十几骑铁甲森然,包围而上。
“废物!一群废物!”
张炬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的依仗土崩瓦解。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士族颜面,拖着一条伤腿,连滚带爬地向着另一个方向逃去。
然而,一道比他更快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他。
“张炬小儿,欲往何处?!”
闷雷一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杀意冰冷。
张炬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转过身,看到张飞正如魔鬼煞神一般,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手中那杆丈八蛇矛的枪尖上,血液尚在温热滴淌。
“别……别杀我!”死亡的恐惧终于让张炬彻底崩溃。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泪横流,
“我……我错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我是范阳张氏的少主,我有钱!我有很多钱!
只要你放了我,金银、美女、良田,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还可以举荐你做官!对!做官!”
张飞停下了脚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前一刻还不可一世,此时却如摇尾乞怜之犬的士族公子。
脸上的浓烈杀意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鄙夷与厌恶。
他冷笑一声。
“俺张飞虽是一介屠户,却也知道‘饮水思源,知恩图报’。
你们这等衣冠禽兽,吃着大汉的米,喝着大汉的水,却暗通黄巾,背刺乡里,残害同胞……”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愈发冰冷。
“留你这种猪狗在世,只会脏了我大汉土地。”
话音未落,手中的丈八蛇矛闪电般刺出!
噗嗤!
矛尖干净利落地贯穿了张炬咽喉,将他所有未尽的哀求都死死地钉在了肚子里。
张炬的双眼暴凸,生机正从他的身体里飞速流逝。
张飞手腕一振,将张炬尸体甩到一旁,随即抽出腰间的杀猪刀,手起刀落。
一颗满含着惊恐与不甘的头颅冲天而起,又重重落在了泥地里,滚了两圈。
斩草……除根!
做完这一切,张飞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胸中连日来的憋闷与杀意,尽数宣泄而出。
然而,就在此时!
“哗啦啦——!”
密林四周,火光大盛!
无数火把从黑暗中亮起,将这片林中战场照得亮如白昼。
马蹄声、甲叶碰撞声、弓弦拉满的绷紧声响成一片!
转瞬之间,数百名身着银甲的精锐骑士已如鬼魅般从四面八方涌出,将众人团团包围。
每一名骑士都手持短弓,箭在弦上。
箭头在火光下反射着寒芒,对准了场中每一个人。
肃杀之气,骤然袭来。
下一刻,骑兵数组如水般向两侧分开。
一名青衫文士,骑着匹神骏白马,径直踱步而出。
此人约莫三十许,身着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气质温润如玉。
他嘴角噙着一抹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在马上微微欠身,行了个标准的士子礼:
“在下公孙伯圭将军帐下从事,田衡,字伯言。”
他看了一眼地上张炬死不暝目的头颅,目光又在张飞那柄还在滴血的杀猪刀上停留了一瞬。
田衡脸上温和笑容不变,只是眼中闪过了一丝冰冷。
“伯圭将军治军,赏罚分明。
这位壮士既已出手,想必是替将军清理门户。”
“只是衡有一事不明,”
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温和,话语却如淬毒尖刀:
“不知壮士此举,是奉了谁的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