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绍兴一处老宅院里遇见杜老的。
那是个黄梅天刚过的午后,我循着酒香拐进一条青石板小巷。巷子尽头有扇斑驳的黑漆木门,门缝里渗出浓郁的酒香,混着淡淡的草药气息。着一块乌木匾,上书\"杜康遗法\"四个鎏金大字。
推门进去,迎面是个四四方方的天井。七十多岁的杜老正蹲在一口大缸前,手里拿着根竹竿在搅动什么。见我进来,他抬头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像老树皮一样舒展开来。
杜老舀了一勺琥珀色的酒液递给我。酒入口绵柔,先是甜,继而微苦,最后喉间泛起一丝清凉,竟有种通体舒畅的感觉。
就这样,我开始了在杜老酒坊的学习。他就教我辨识各种药酒原料:
三天后,我有幸参与了浸米工序。杜老特意选了太湖产的糯米,淘洗时手法轻柔得像在给婴儿洗澡。
发酵房里摆着几十口陶缸,每口缸上都贴着红纸,写着不同的日期。,就像养孩子一样,要分不同的阶段照料。
果然,缸里的酒醪上浮着一层洁白细密的气泡,形状真的像盛开的牡丹。杜老说这是酒醅活力足的标志,这时候要加入第二味药材。
立冬那天,杜老带我去了趟药山。阴处采挖一种叫\"地精\"的块茎,外形像小萝卜,断面却呈现出紫红色。
勾调好的药酒要装入陶坛,用宣纸和泥封口,然后存入地窖。杜老的地窖别有洞天——四壁都是青砖,顶上垂下无数钟乳石般的酒垢。
果然,几杯下肚,我常年酸痛的腰椎竟然暖烘烘的,像是泡在温泉里。杜老说这是酒中药力在疏通经络。
现在我的酒柜里珍藏着杜老给的几样宝贝:
上周朋友腰肌劳损,我给他倒了杯杜老的药酒。第二天他惊喜地说,疼痛减轻了大半。我告诉他,这就是中国药酒的神奇——把天地精华封存在一壶酒中。
临别时,杜老送我一个青瓷酒壶,壶身上刻着\"饮和\"二字。
如今每当我小酌时,总会想起杜老勾调时专注的神情。也许,这就是酒道最深的奥秘——在一滴酒中品味时间的馈赠,在一口醇香里感受生命的韵律。